当天上午9时20分许,总指挥发出了“开始起吊”的指令。此刻位于转子上方20多米的桥机操作室里,身着橘红色工装的女驾驶员平缓下激动的心情,微微起身观察了一下现场环境,稳稳地抬起操纵杆,两台载重1300吨的桥机,将这个庞然大物稳稳抬起,吊离地面——平移——下落……
一小时后,发机轴上的十根销钉,精准插入到转子的销钉孔中。转子吊装圆满成功。
承担这一吊装任务的,就是中国能建葛洲坝机电公司白鹤滩机电项目部桥机班班长——梅琳。2020年11月,她荣获中国能源化学地质工会“大国工匠”称号。
7个月前,同样是她,将白鹤滩右岸电站首台百万千瓦机组转子精准吊入机坑。正在现场的中国能源化学地质工会主席、分党组书记张波得知操作桥机的是一位“葛二代”女工时,似乎很难将2300吨“巨无霸”吊装同一位柔弱女子联系在一起,惊讶之余连声赞叹:“了不起!了不起!”
梅琳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:“能亲手把由中国自主设计制造、世界单机容量最大的机组转子安全吊装就位,是我一生的荣耀!”
但人们也许不知道,吊装如此“巨无霸”的机组转子,早在2002年,世界最大的三峡水电站,就已经开始了。
成就梦想
梅琳告诉记者:“我吊装的转子,这还不是最大的。我吊装第一台转子是在三峡,直径18米,比白鹤滩的还大1.5米。”
梅琳的父亲是葛洲坝机电公司的起重工,她小时候常到爸爸上班的地方玩,看见在爸爸的操作和指挥下,无论多重的东西,都能轻松地从一个地方转运到另一个地方,既惊奇又羡慕。从那时起,梅琳的心里就种下了“长大后成为你”的愿望。
1995年,20岁的梅琳从葛洲坝技校学校毕业,来到火热的三峡建设工地,如愿当上了水电“空姐”——成为一名桥机工。2002年11月,葛洲坝集团承担的三峡左岸电站首台机组——5号转子吊装,正在现场参加吊装仪式的她,震惊了,激动地对师傅说:“哪天我也要吊转子。”
师傅告诉她,转子吊装是桥机工的最高追求,标准就是三个字:稳、准、快,而且要做到万无一失,“哪天你觉得做得到了,你先跟我说。”
梅琳记住了。尽管经过7年的实践磨练,技术还算不错,但对照“三字诀”的高标准,还是有距离。更何况转子吊装要求更高,更要万无一失!她决定从“稳”练起,进一步磨练技艺,因为只有在稳的基础上,才能求准、求快。
她的办法是:找一个工地上常见的空汽油桶,装上满满的一桶水,利用业余时间来回“吊装”。不知“吊装”了多少次,不知洒了多少水,只知道洒出的水越来越少。到最后,无论同一桶水“吊装”多少个来回,她都能做到滴水不洒。
经过勤学苦练,梅琳觉得真正达到师傅说的三个字标准了。2003年8月,三峡左岸电站4号机组转子吊装在即,梅琳向师傅、也是她的班长主动请缨:“这台转子的吊装交给我吧!”
项目部领导如愿把重任交给她。接到任务,梅琳心里既兴奋又忐忑,她积极参与吊装方案的讨论,反复和经验丰富的师傅交流技术要领和注意事项。平时则把每一个构件都当作转子来吊装,体会“稳准快”的操作要领……
2003年9月6日,4号机组转子吊装。梅琳早早地来到操作室,默记操作要领和注意事项,一遍遍在心里操作,起吊、平移、下落、就位,好容易平缓住加速的心跳。师傅鼓励她:“以你平时的技术水平,只要胆大心细,完全没有问题。”
“毕竟是第一次,又是三峡工程,还是很紧张。转子就位的那一刻,我才发现,手心全是汗,一身也全是汗。”梅琳回忆道。
从三峡到溪洛渡,再到白鹤滩,“我算了一下,加上白鹤滩13号机组,我总共吊装了16台转子。”梅琳说。
三峡水电站单机容量70万千瓦,溪洛渡水电站单机容量77万千瓦,都是当时世界单机容量最大的机组。
走出国门
2017年,由中国能建承建的巴基斯坦NJ水电站急需桥机工,梅琳第一次走出国门。
NJ电站被誉为巴基斯坦的“三峡工程”,但一到现场,梅琳傻眼了。在国内,她经历的都是三峡、溪洛渡等特大型水电站,施工管理规范,施工环境较好。而NJ电站地下厂房通风管道尚未形成,土建机电交叉作业,潮湿气闷,灰尘较大,工作第一天一下班,脸上,头发上,鼻孔里、衣服上全是灰,再看看同事们,全都像从泥里、灰堆中掏出来似的。男人们还好,对于有爱美天性的女人,在这样的环境工作,不啻为一场“恶梦”。
巴基斯坦女性出来工作的本来就不多,到水电建设工地工作的就更少。一到晚上,诺大的厂房就只有梅琳一名女性,望着周围满脸络腮胡子的“老巴”,语言沟通不太顺畅的她未免有几分害怕。偏偏这些“老巴”见到一名来自异国他乡的女人,从事的又是艰苦的桥机操作,好象看到了“西洋镜”,非得看看一个女人怎么能让几十上百吨、甚至上千吨的大家伙移位,只要她一工作,就有很多“老巴”前来围观。这也让梅琳感到很不自在。
梅琳清醒地意识到:走出了国门,代表的就不仅是她自己,而是代表着中国人的形象、中国女性的形象。她以女性特有的韧性,历时两年,出色的完成了NJ电站4台机组下机架、顶盖、转轮、导叶、转子、上机架等重要部件的吊装任务,老巴们纷纷点赞:“Chinese women,amazing!”
“工匠”情怀
“其实在我身边,就有很多女人干桥机这一行。”梅琳说,“也许女性特有的细心、精益求精,让女人更适合干这一行。”
桥机吊装在现场复杂的环境下吊装材料和设备,一旦发生事故,就可能造成生命和财产的巨大损失。“只要在岗位上,我头脑始终都是保持着警惕状态。”梅琳说。
正是这种高度的“警惕状态”,让她对桥机运行中异常的声响、光电、气味格外敏感,几次避免了事故发生。在巴基斯坦NJ电站,工作中的梅琳忽然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橡胶味,她立即通知地面起重人员暂停起吊,走出操作室进行细致检查,发现一个电气盘柜里的电缆已经在冒烟,她迅速切断盘柜电源,抄起了车上的灭火器。还有一次,在溪洛渡左岸电站厂房设备转场吊装施工过程中,她敏锐地听到桥机副小车电动葫芦声音不对,经过仔细检查,原来是电机联轴器与齿轮接合处的螺丝松了。
也许在常人看来,桥机工只要把构件从甲地挪到乙地,没啥技术含量。但梅琳的经历告诉我们,开桥机,同样需要工匠精神,同样需要精益求精。“有时候我们吊装,真的像《挑战不可能》展示的那样,需要非常耐心和细致,甚至需要精心计算吊装的角度和方向,才能完成吊装任务。”
就拿白鹤滩转子吊装来说,2300吨,直径16米的“庞然大物”而其与定子之间的周间隙只有42毫米,二者不能有丝毫的触碰。
“最考验操作技术的还是进入机坑后的微调。”梅琳说。操作上每次“点动”只能是1个毫米左右的距离,这本来就是肉眼观测不到的距离,更何况她是在离地面20多米的高空。
“这个时候你就需要竖起耳朵听抱闸打开的声音,听到这个声音,手就把操作杆归零。”她把这套办法称为“手感、声感”操作法。
2021年4月29日,由成都市总工会等单位举办的“青青讲坛”第4期《匠心绽芳华》在中国能建葛洲坝机电公司成都总部举行。访谈中,梅琳吐露了自己的心声:“我是‘70后’,希望能多带几个徒弟,把自己的技艺和经验传承下去,把中国能建长期积淀的工匠精神传承下去”
她是这样说的,也是这样做的。
她严格要求徒弟们:“我们在桥机上操作,事关地面人员的安全、设备的安全,一点都马虎不得,一定要眼光六路、耳听八方,牢记“十不吊”原则,不放过任何一点异常和疑点。”
她对徒弟们说:“我们的舞台就是这两个平方的操作室,我们跟桥机相处甚至与亲人朋友相处的时间还要多,要摸透每一台桥机的‘脾性’,熟悉每段轨道的状况,工作起来才更加得心应手。”
她告诉徒弟们:“要熟练掌握每一个动作,把各种复杂情况下的处理方法变为下意识的动作。”她把这叫做“肌肉记忆”。
梅琳是平凡的,她是千千万万普通女职工的一员。
梅琳又是不平凡的,她以“一生只干一件事”的执着,以精益求精,追求卓越的工匠精神,实现了水电桥机操作工的最高梦想,更登上“大国工匠”的领奖台。
梅琳更是自豪的,从三峡,到溪洛渡,到白鹤滩,因为一台桥机,让她成为中国水电飞速发展的见证者、奉献者,成为企业品牌的见证者、奉献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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